以创新联合体支撑未来产业前瞻布局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以下简称《建议》)明确提出要前瞻布局未来产业，围绕多元技术路线、典型应用场景、可行商业模式和市场监管规则开展系统探索。同时，强调优化重大科技创新组织机制、统筹强化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以体系化、建制化、协同化方式提升攻关能力。创新联合体作为协同攻关的关键抓手，以企业牵头，联合高校院所与机构开展协同攻关，在关键共性技术突破、工程化验证和应用导入等方面已形成一批阶段性成果。然而，未来产业是具有显著不确定性的前瞻性新兴产业，其协同攻关面临任务凝练难、跨界协同难、验证转化难等现实困难。因此，亟须围绕未来产业前瞻布局战略要求，推动验证转化能力前置嵌入，提升多元主体协同效率，进一步优化创新联合体运行机制，提升组织化协同攻关的确定性和成效性。

　　一、创新联合体推进组织化攻关的实践成效

　　创新联合体是以企业为牵头主体，联合高校院所与机构开展的协同攻关模式，其围绕产业链真实问题凝练任务清单，带动高校院所与专业机构协同投入，正在把分散创新转化为组织化攻关。其成效集中体现在三方面：一是攻关产出交付性更强。不少联合体以关键共性技术为目标，形成样机样件、工艺包、材料配方与系统方案等阶段性成果，推动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工程化验证。二是组织协同体系性更高。企业提出具体的指标边界与应用约束，上下游中小企业以模块任务嵌入攻关链条，高校院所提供原理突破与人才供给，机构侧提供测试评价、标准对接和可靠性验证，使协同从松散凌乱转向稳定分工。三是转化导入落地化更强。以湖南为例，由湖南邦普牵头的退役锂电池绿色循环利用领域的创新联合体，依托链主企业牵引回收、材料再生与制造环节协同推进，形成退役电池回收、再生与再制造的闭环；在轨道交通领域，由中车株洲牵头围绕商用磁浮等关键产品体系开展联合攻关，通过系统集成与场景验证推动成果导入工程应用；在储能方向，由中国电建集团牵头的湖南省压缩空气储能产业创新联合体，把工程化能力与示范场景前置嵌入到联合体任务中，促进攻关成果嵌入电站级验证链条，实现成果的快速导入与迭代。总体看，企业牵头、任务牵引与验证导入相结合等特征，是创新联合体形成可见成效的关键。这一以企业牵头、多主体协同的组织化攻关模式，是新型举国体制下推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重要实践探索。

　　二、以机制联结提升多元协作效能的内在逻辑

　　创新联合体之所以能够在复杂创新环境中保持攻关效率，关键在于以制度化机制联结异质主体，促进跨界知识转移、重组与再创新。企业、高校院所、专业机构在目标产出与资源结构上天然异质：企业偏向市场窗口与工程交付，高校院所偏向探索性研究与知识生产，机构偏向工程化验证、标准与质量体系。若仅靠项目合作，容易出现知识接口不匹配、协作成本高、成果难以工程化等问题。创新联合体通过任务包、分工网络、节点验收、确权分配等机制，将市场知识、科研知识与工程知识嵌入同一攻关链条，实现知识的定向流动与有效耦合。企业把需求转译为可验证指标，高校院所将原理与方法转化为可复现方案，机构以测试评价和标准体系将成果工程化。从理论上看，这一过程契合科恩与莱文萨尔(1990)关于吸收能力与知识整合的观点，即组织只有具备识别外部知识价值、吸收并加以应用的能力，才能实现跨主体知识的有效整合并转化为创新产出。也与切斯布罗(2003)关于多元主体开放式创新中跨边界知识流动与价值实现机制一致，即企业通过与外部主体开展有边界的知识流动与资源协同，将外部知识纳入自身创新过程并实现技术成果的价值化与规模化扩散。因此，在技术复杂度更强、知识多样化程度更高、验证更难的情境下，创新联合体相较松散协作更具组织韧性与系统优势。

　　三、创新联合体支撑未来产业前瞻布局的重点任务

　　《建议》明确要求“前瞻布局未来产业”，围绕“多元技术路线、典型应用场景、可行商业模式、市场监管规则”开展系统探索，并建立未来产业投入增长和风险分担机制。未来产业处于孕育萌发或产业化早期，技术路线多元并行、跨界融合加速、验证周期不确定，推进逻辑更强调前瞻布局与应用牵引相结合。需要明确的是，一方面前瞻布局不是简单列方向，而是围绕重点领域把目标能力拆解为关键环节，形成若干可替代技术路线，通过对标指标、关键材料与关键部件清单化管理，明确不同路线的核心瓶颈、替代路径与攻关边界，从而让多路线探索成为可行。另一方面，应用牵引要求尽早形成可验证证据：通过典型应用场景、示范工程和试用验证，把可行性进行前置检验，避免成果长期停留在论文专利层面。由此对组织方式提出更高要求，如多路线并行需要动态协同与快速迭代，长周期验证需要稳定的资源投入与风险共担，跨界融合需要跨链条的系统集成能力。创新联合体恰是连接前瞻布局与应用牵引的关键组织形态，其既能把企业需求与场景约束嵌入任务生成，又能把高校院所的创新供给与机构的验证能力嵌入转化链条，从而将前瞻布局的方向要求转化为可执行的任务清单，将探索性成果推进为可验证、可导入的工程化方案，增强未来产业在不确定性条件下的组织化推进能力与落地成效。

　　四、面向未来产业前瞻布局的创新联合体机制优化建议

　　面向未来产业的高度不确定性，应以任务生成更精准、协同组织更高效、验证转化更前置为导向优化创新联合体运行机制。此外，不同于一般技术攻关，还应避免过早固化单一技术路线，推动多路线并行探索在统一任务框架下有序推进，通过验证筛选与迭代收敛提升攻关效率与投入产出，可考虑从如下方面优化协同运行机制：

　　第一，持续强化企业出题。围绕产业痛点与场景约束，把需求固化为任务包与硬指标，明确性能、成本、可靠性、工艺窗口和交付边界，提升任务可执行性。第二，做实多方校题。由高校院所开展技术路线研判与关键参数校准，专业机构补齐测试评价、标准对接与质量一致性路径，前沿企业提出备选路线与工程约束，在不确定性条件下形成多路线并行的可行方案集，避免过早固化单一技术路线，为后续通过验证筛选实现迭代收敛奠定基础。第三，优化政府选题。聚焦共性程度高、外溢性强、带动性大的方向，形成任务清单与资源配置规则，更多以规则供给、场景开放和风险分担方式引导资源投向关键处。第四，提升联合答题能力。围绕模块化分工组织协同攻关，以阶段目标、节点验收与动态调整推动攻关迭代，并将概念验证、中试验证与场景导入贯通，形成验证闭环。同步健全贡献计量与收益分配、知识产权与转化路径、退出替补与第三方评估合规等配套制度，系统回应任务凝练难、跨界协同难、验证转化难等堵点，提升组织化协同攻关的确定性与成效性。

　　总的来说，未来产业前瞻布局既要把握方向窗口，更要解决路线多元、验证周期长、跨界协同难的组织化难题。《建议》所强调的前瞻布局、组织机制优化与协同攻关要求，本质上指向同一条路径：以企业为牵头主体，把产业痛点转化为可执行任务，把科研供给转化为工程化方案，把验证环节转化为可扩散证据，实现创新要素在任务体系内统一组织与协同配置。创新联合体的价值，不仅在于集聚资源，更在于以机制联结替代松散协作，通过企业出题、多方校题、政府选题、联合答题的协同运行，形成从探索到验证再到转化的贯通式推进。下一步，应聚焦未来产业特征，强化任务体系与协作规则供给，完善风险分担与成果转化激励，推动创新联合体从组织集聚转向能力产出，以更高质量的组织化协同攻关支撑我国未来产业的前瞻布局。